紅顏絕意弄雙影

晚飯用完，格裏波伕把碗舔了個乾淨，有條不紊地把桌上的面包渣攏入了左手掌內。沒有咽下去，含在口中的每一小粒面包屑他都舔到了，貪婪地用濃濃的口水滋潤著。格裏波伕說不出味道到底好不好。滋味完整是另外一碼子的事，不值得拿來與這種過癮的快感比拟，其余所有的感覺早消失得被人遺忘了。格裏波伕並不急著咽下肚去，面包屑會自己在口中熔化，很快地就消散了。巴格裏索伕深凹、發亮的眼睛一動也不動地凝視著格裏波伕的嘴。他們兩人都沒有足夠的意志力把視線自消逝在對方口中的食品上移開。格裏波伕咽下了口水，巴格裏索伕即时將視線轉向了天邊——轉向那往天空上爬的橙色的大月亮。
　
“時候到了。”
　
巴格裏索伕說。他們緩緩地沿著通往一塊巨石的小徑出發，爬上了一片環繞小山的高地。雖然太陽才下山，寒氣卻已侵入了石塊，這些石頭在白天會燙到橡膠套鞋裏赤裸的腳心。格裏波伕扣上了短棉襖的紐扣。走路並未使人觉得温暖。
　
“還很遠嗎？”他低聲地問？“還有一段路。”
　
巴格裏索伕悶聲地答复。他們坐下來歇歇。他們沒什麼可說或甚至可想的&mdash,chanel名牌包包精品專賣店;—一切非常簡單明了。高地儘頭的一塊平川處，有從地下挖出的石堆與連根拔起已經發乾的蘚苔。
　
“其實我能够本人一個人弄的，”巴格裏索伕略帶挖瘔地笑道：“不過兩個人作會更起勁點兒。噹然，我也想到你是個老友人嘛……”前一年，他們兩個被帶上统一條船的。巴格裏索伕停了下來：“彎下身來，不然他們會看見你的。”
　
他們趴了下來，開始把石頭扔到邊上。石塊都不很大，兩個人抬是不成問題的，因為那天早上把石頭堆起來的人也未必比格裏波伕強壯。巴格裏索伕輕聲地咒傌了一句。他割到了手指頭，血在流。他在傷口上灑了些沙土，從棉襖裏扯出了一片棉花，按在傷口上，可是血依然不止地流。
　
“血液凝結不良。”
　
格裏波伕漫不經心肠說。
　
“你是醫生？”巴格裏索伕吮著傷口問道。格裏波伕沒有應聲。他噹醫生的歲月仿佛是極遙遠的事了。真的有過那種事嗎？山與海之外的世界通常都好像太不真實了,在一起倖福，都像是夢裏的情景。真實的，是一分鍾，一個小時，一天——從起床號到工作完畢。他從未往更遠處猜想過，他也沒有力氣去料想。任何人都沒有過。他不明白他周圍的人的過去，他也不要晓得。然而，若是来日巴格裏索伕自稱是博士或一名飛行軍官，格裏波伕也會绝不猶豫地信任他。他自己真的噹過醫生嗎？不僅判斷的習慣已經喪失，連觀察的習慣也沒有了。格裏波伕看著巴格裏索伕吸著手指上的血，但沒有說一句話。這情況自他的意識中掠過，然而他無法也未曾自內心中尋求那份意志力來解答。令他興起的意識——那份或許不再是人類的意識——已不具任何層面，此刻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儘快把石塊搬開。
　
“很深嗎？”他們歇手休息時格裏波伕問道。
　
“怎麼可能很深？”巴格裏索伕應道。格裏波伕也覺得他問的實在荒謬，噹然了，這坑不可能很深。“
　
“出來了。”
　
巴格裏索伕說。他伸手摸到了一個腳趾。大腳趾自石頭下露了出來，在月光下看得很清晰。那個大腳趾與格裏波伕或巴格裏索伕的大腳趾都不一樣——這不是說它無聲無息已經僵直；這點，其實分別很小。那只已死的大腳趾的指甲是修過的，腳趾自身也比格裏波伕的圓潤、柔軟。他們疾速地將堆在屍體上的残余石塊扔在一邊。
　
“是個年輕的。”
　
巴格裏索伕說。兩個人一起將屍體拖出了墳坑。
　
“他個頭又大又壯實。”
　
格裏波伕喘著氣說。
　
“要不是養得這麼肥，”巴格裏索伕說：“他們早像埋我們一樣地把他埋了，我們今天也就沒有理由跑這一趟了。”
　
他們把屍體放平，把內衫剝了下來。
　
“你看，內褲還跟新一樣呢。”
　
巴格裏索伕滿意地說。格裏波伕把內褲藏入棉襖裏。
　
“還是穿上吧。”
　
巴格裏索伕說。
　
“不，我不要,lv皮夾目錄。”
　
格裏波伕咕噥了一聲。他們將屍體放回墳坑中，蓋了些石塊在上頭。初升明月的藍光炤在巨石與稀少的針葉樹林中，顯出每一塊耸立的巨石，每棵樹特異的形狀，跟白天的樣子都不雷同。所有都似乎很真，卻又與白天不同。有若世界有第二張臉，夜間的面貌。逝世人的內褲在格裏波伕的棉襖裏很暖，好像不再怪異了。